不过片刻之间,惧于新妇“威势”的傧相以及凑热闹的客人们便迅速走了个干净,青帐内除了服侍的仆婢之外,便只余下喜娘与谢璞了。喜娘觑了觑这位年少貌美的新妇,又偷偷瞧了新婿一眼,心中暗道真是人不可貌相。谁知新婿竟似毫无感觉一般,很是自动自发地握住新妇的柔荑,与她并肩坐在床上,而后抬眼望向喜娘,无言地催促她继续。
喜娘干笑了一声,依旧尽职尽责当傧相的谢璞却面不改色,示意仆婢端上“同牢盘”,由喜娘捧着让新人们一同用三口。而后,便是主持合卺之礼,以瓢分成两半当作酒杯,倒上美酒,让新人们饮下。接着,她又取来五色丝线,给新婿新妇系在脚趾上,寓意他们缘分深厚。最终,喜娘得了充裕的赏钱笑得更是喜气洋洋,便轮到思娘与念娘着吉祥话,帮着二人换下冠带礼服、花钗翟衣了。
此时,青帐内终于只剩下新婿新妇,连仆婢们都已经退到外头去了。虽李遐玉已经习惯穿盔甲,但脱下一身沉重的礼服配饰之后,依旧微微松了口气。
谢琰利落地换了身绯色公服,顺道将搁在长案上的点心鲜果放在她面前:“若是饿了,先用些吃食罢。大兄一人在外头待客,也许有些忙不过来,我须得去帮帮他。”虽世家并没有新婿出面待客的道理,自有长辈与一群兄弟帮忙,但眼下也顾不得什么约定俗成的规矩了。谢璞毕竟不熟悉灵州,让他独自待客,无论是他或是客人们或许都不自在。
“去罢。”李遐玉颔首道,“原本该让表兄来帮一帮你们,倒是我疏忽了。”她事先也并未想到,来到谢氏别院中的客人竟很是不少。幸得谢璞从长安来了,不然若是教谢琰一人招待,恐怕更是忙不过来。
话间,谢琰忽地双手捧起她的脸庞,轻轻地在她的颊上揉了揉,失笑道:“这喜娘也真是好本事,简直像是在你脸上尽情泼墨作画了,还画得如此拙劣。赶紧将这些脂粉洗了罢,我瞧着都替你喘不过气来。”
“我也有些不习惯。”李遐玉道,只觉得动一动嘴唇,脸上都能像落雪似的扑簌簌掉脂粉,“照铜镜的时候,总觉得那镜子里的人像是别人。仔细想想,若是将数个新妇安置在一处,恐怕也认不出谁是谁了,那脸那模样简直像是雕版印出来的似的。”
“那倒是不可能。无论你脸上用了多少层脂粉,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,我都能一眼认出你来。”谢琰挑起眉,微微一笑,俯下身轻轻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,沾了一嘴鲜红的口脂。李遐玉看着他伸着舌尖舔了舔嘴角的口脂,仿佛细细品尝一般,不由得有些脸红耳热起来,立即替他擦得干干净净:“赶紧去罢,别教大兄太为难了,毕竟来的宾客都是你熟识的。此外,少饮几杯酒,莫要醉得狠了。”
“我省得——这味道有些奇怪,还是什么都不抹好些。”谢琰笑吟吟地留下一句,遂起身离开了。临出青帐前,他有些依依不舍地回首望了望,这才放下帐帘。不久,思娘与念娘便端着热水入内,帮着李遐玉净面洗漱,厨下又有人送来清汤面、羊**羹、清粥、酪浆等口味清淡的吃食。
净面的时候,李遐玉特地尝了尝唇瓣上口脂的味道,隐约带着幽幽的梅香,也确实有些异样之感。念娘见她满脸一言难尽地抹了抹嘴唇,以为她是不慎吃了些口脂,立刻端来清水与她漱口:“元娘可是不喜这口脂的香味?改日再换一种就是,妆匣里的口脂没有十筒也有八筒,据都是长安最时兴的,香味颜色腻滑各不相同,正好配着衣裳用呢。”
“你若喜欢,都赏给你便是了。”李遐玉道,用了好些水才将脂粉都洗净,素面朝天的,也自是舒坦许多。从早一直忙到晚,几乎都不曾正经用过什么吃食,她确实觉得腹中很是饥饿了,遂来到食案边,用了一碗清汤面、一盅羊**羹。
而后,两位贴身侍婢十分默契将床榻上那些零碎的枣干核桃等收拾干净,绣着婴戏图的锦被铺陈开,又将其余物什都陆续收起来放好,便悄悄退了下去。
李遐玉坐在床上,靠着隐囊看杂书,不多时便觉得双目有些发沉,遂闭上眼假寐片刻。也不知过了多久,浅浅的酒味由远及近,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地拥住她,温声轻唤道:“阿玉?累了么?”她略作犹豫,克制住心中升起的微微羞意,翻了个身,靠在对方的胸膛前,听着里头由缓渐急的跳动声,嗅着他身上清新的水气:“洗浴过了?居然还余下这么些酒味,你定是饮了不少。”
“他们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。”谢琰低低地笑起来,抽去她看的杂书,随意地瞥了一眼,“你怎么还在看什么怪谈杂记?这不是许久之前我买来送与你的么?竟然这么些日子还未看完?可是不喜欢看?”
“前些时日不是都忙着么?哪有闲暇看书?”李遐玉回道,“且书房里积压的书卷太多,我也是临来抽了几本看似从未看过的,带来这里打发时间。却没想到,这么快它们便能派上用场了。”话之间,她的神情亦是从略有些拘谨,渐渐恢复了平日的坦然之色。他们二人已是太过熟悉了,便是新婚,亦不会像其他人那般羞怯。
谢琰轻轻地拨弄着她披散的鸦发,见她似是完全放松下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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