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一早,赵山起来站在船头,旭日初升,顿觉身上一暖。
东风猎猎吹来,江船前后两只帆吃饱了风,“呜呜”地直向西边驶去;很快,黄府众人络绎来到船头,见此场景,人人心怀大开,于是便七嘴八舌地谈天说地。
“看这等风候,今日日落前必到济宁州城!”有位年老家仆捻须微笑。
“早点好,不耽误过城门;我这老胳膊老腿,可受不了这江上颠簸啦!”施管事也走到船头插嘴。
“无妨,”赵山陪在旁边,尽捡好话说,“今日到不了,晚上俺给施二叔捏捏腿!”
“你这个傻三儿,说话可不傻啊!哈哈!”施管事指着他笑骂道。
一时之间,船头熙熙攘攘。
晌午时分,江船已到宁阳县境内;舱内黄府厨子做好了饭菜,用陶盆端到船头,管事、家仆、庄客、伙计站的站,坐的坐,纷纷找地方吃饭去也。
黄大官人和家眷均在船尾,从底舱到尾船楼,上上下下都不需要经过船头,船头和船尾等于是各自独立的;中间开一小门,不过所有人都谨守规矩,没有任何人随意乱串。
俗话说得好:人有旦夕祸福,天有不测风云。
午饭后,就在人人兴高采烈时,忽然风向一变,东风变南风,江风骤然转急,天色转瞬间变得昏暗;少顷,绵密的雨点纷纷落下。正所谓:使尽满帆风正顺,不防骤雨逆头来!
“这贼老天,不让俺活了!”有人仰头骂道。
“八月初秋雨,腊月碗在顶啊!”又有上了年纪的人低声叹息;这是鲁中一带的农谚,说的是八月初秋时分下雨过多,会影响秋麦的播收,这秋麦没了指望,贫苦农户到寒冬腊月时只有头上顶个破碗,出去讨饭去啦!
众人躲在舱中,抱怨声不绝于耳。
雨中在江上行船,可谓险过鬼门关。不一会儿,黄大官人一声吩咐,船老大吆喝着号子,转舵向汶河南岸驶去,不久便靠上宁阳县北部一个河边小镇。
赵山唯恐衣服尽湿没得换,脱了短褂、草鞋,精赤着上身光脚干活;春哥儿站在船头跳板处,打着竹伞吆喝着,催促黄府下人们把该搬的东西搬岸上去,若有人动作慢得一慢,他便急的跳脚。
到了小镇上的客栈才发现,这里简陋的可笑,前后两进院子用木栅栏围成,院内屋子十余间,有的还漏雨!不过,黄府摊上这等急雨也无法可想,于是黄、曹两家的老爷、家眷进了后院,几十个下人把前院挤得满满当当。
好在不一会儿,雨便小了下来,可是沥沥啦啦下个不停,也无法赶路;黄大官人耐不住寂寞,便对家人说镇上有一旧识,欲去探访一番。黄大官人夫人不在此处,没人能劝得住他,于是一声招呼,众人忙前忙后,雇了一辆驴车,十来个家仆、会手拥着老爷出门去也。
赵山敏锐的注意到,曹大舍没有跟去,临进后院时望着赖三爷,不着痕迹地使个眼色,然后匆匆离去。
他心中一动,眼中光芒一闪,不由得一声冷笑。
前院屋子七八间,最大最结实的屋子在中央,看起来客栈老板似乎把这当成吃饭的厅堂,足以坐下十几号人。他把施管事扶到长凳坐下,拿了一件衣服搭在他腿上;老施有风湿,阴雨天腿脚不利落,坐在那里愁眉苦脸。
赵山搬了一个小木凳,眼睛扫了扫,坐在施管事侧后方。
雨中枯坐,的确是一件无聊事,于是很自然的,围坐众人很快七嘴八舌谈论开来;赵山稳稳坐着,似乎听得津津有味,间或给老施捶捶腿,聊上几句。
等待的时间不太久,不一会儿,赖三爷施施然走过来,大马金刀坐下;他面子大,身份高,一坐下来便有人奉承起来。
赖三爷漫不经心应付着,片刻后,他开始把话题有意无意地朝赵山引去。
“傻三儿,咋不啃声呢?”赖三爷笑眯眯地说着,“此去济宁城,那里俊俏的娘儿多的是,傻三儿可不要瞧花眼啦,哈哈!”这里坐的大都是精壮男人,赖三爷说的荤段子最对胃口,他这一起头,年轻的后生们哪里还忍得住,纷纷出言调笑。
赵山心中叹息着,所谓君子报仇,十年未晚,他本没打算现在就把赖三爷怎么着!可是既然他送上门来,不做点什么,岂不是辜负老天爷降下的这场急雨?
他心里想着事,脸上却笑得欢畅。赵山继承了傻三儿的身体,自然也继承他的相貌;傻三儿的确有傻相,说多不多,说少不少,三分傻相是有的;这一笑起来,自然带着三分憨像。众人看在眼里,更是乐不可支。
他默不作声倾听,冷不防插了一句:“赖三爷嘴皮子功夫使得,想必在济宁城的娘儿面前是好汉吧?”
他这话说得突然,声音也不太,但是恰到好处,满桌子的人刚刚听清,有些脑子反应慢的还附和着笑了几下。
赖三爷脸色一沉,目光一凝,径直往他这里瞧过来。
“怎么说话的?”这时,有个曹家的会手听出来味道不对,皱着眉头说道,“还不快给赖三爷陪不是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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