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边乌七八糟说个不停,坐上首的张七与彪爷对视一眼,挥手止住喧哗。彪爷说过几句场面话后,一伙人便开始议事。
两股人马合伙攻打济宁城,这是彪爷最先提出的主意。榆园军张七、郭家军等几支人马,原本自年后一直猛攻大运河中段的要害——汶上分水口。当然,说是猛攻,其实只是骚扰,因为汶上分水口和防御设施是一体的,自大明中期就一直由运河道署的一营兵马镇守,营垒既小又坚,整个就是一小堡垒;他们缺乏有力的攻城器械,压根就拿营垒没招。忙乎几十日,好歹从总河衙门手里陆续讹诈到银两数千,也算有所得。可惜榆园军派系林立,老弱众多,这点银子根本不够分的。
现在既然有得力盟友相召,欲合伙攻打济宁城,他们当然没有理由拒绝。张七亲自出马来此议事,对大的原则肯定是赞同的,可虑之处在于具体方略。
彪爷把人马调配等事项一一细数,最后大手一挥,满脸豪气:“俺们都是打济宁城杀出来的,那些个鸟官兵甚么德行,大伙谁不知道?怕个甚!明日便打造云梯、撞车,小的们听令行事,蚁附攻城,定能一鼓而下,跟着俺陈大彪进城吃肉喝汤去!”
范化龙“啪”的一声,拍案喝道:“便是如此!俺们抢了总河衙门的蕃库银子,拍拍屁*股走路,让那些鸟官兵跟在后头吃风喝屁去!”
“哈哈哈……”在座众人顿时哄堂大笑。
榆园军众人却显得沉默,萧夫子淡淡笑道:“济宁城高池深,官兵又多,可不是那么好打的……”他这话一出口,彪爷等人脸色就有点阴沉。
范化龙问道:“敢问萧先生有何高见?”
萧夫子还没有开口,张七的目光越过众人看着赵山,招招手说道:“赵公子,你有何高见,不妨说来听听。”彪爷与手下闻言不由得脸上变色。
赵山刚才一直待在后面倾听。彪爷本身不通兵事,可是他手下山贼、强盗、军余、逃兵不在少数,正宗军户出身的大把,制定的方略不能说不行。可是济宁城正如萧夫子说的,城高池深、官兵众多,哪里是那么好打的?榆园军自起事后,有几支人马围攻过济宁,甚至十几年前的闻香教徐鸿儒,也曾拥兵数万攻城,可是无一例外的失败了。
原因何在?济宁城可是集传统城防体系之大成,构建的又坚固,虽是大明末世,却也不是“蚁附攻城”这样的传统手段能打下的。榆园军这帮人历经战阵,论经验强太多了,很显然对彪爷说的方略不以为然,只是碍于脸面不好直接揭破罢了。
赵山问道:“七爷,你们带地舆图吗?”
萧夫子听后目光微闪,瞥了旁边一眼,然后从怀中慢慢掏出一张摺叠得齐齐整整的地舆图。彪爷命人搬来一张长条桌子放在正中,把图平铺好,众位头领纷纷挤上前,伸着脑袋围观。
赵山仔细一看,这是萧夫子后来按照他说的绘图法重新绘制的地舆图。军队出身的人看地图,首先关注的一是比例尺,这关系到至关重要的距离远近问题;第二关注等高线,这又与具备战术意义的高地或者道路有关。萧夫子的这张图,以济宁城为核心涵盖了大部分鲁西地区,但是南边没有绘制到黄河,属于一份小比例尺的局部地图。官道、运河、汶上分水口、济宁城、周边水泊和丘陵区都一一标示,图的比例大体没有走样。
最右下角写了一行蝇头小楷:每寸三十里。以大明嘉靖的牙尺为准,一尺三十二厘米,他在心里换算了一下,大约是一比五十万。
“俺的亲娘呦,好精细的地舆图啊。怕不是官府手里拿的吧?”有个汉子摸着脑袋说道,旁观者议论纷纷。
“这些圈圈是啥?”又有人指着图上问道。
“等高线。”萧夫子干巴巴吐出三个字,再也不肯多说一字,扭头问道:“赵公子,此图尚能入眼否?”
赵山点点头:“甚好。”
张七摆摆手,沉声问道:“俺们这些人齐上,以赵公子之见,能不能打进城?”
“为何不想想办法,把城内官兵精锐引走?”赵山反问一句。周边一带真正有战力的杨御蕃所部一直被牵制于鲁南、淮北,短期内是调不回来的,卫所兵和城东的京操军早已衰败不堪,因而他们要对付的仅仅是济宁城内官兵。济宁城内官兵多少,对彪爷和榆园军等头领们来说不算多大秘密,至于官兵能吃几碗饭,对明眼人来说也是了然于胸。
可是官兵有坚城作为依托。凭几千乌合之众灌进城去,大掠总河衙门,然后从容退走,没彪爷想象的那么轻松——即便彪爷有内应,一个不好失陷于城中并不意外。他观榆园军等人谈吐,很显然对此信心不足。可是话又说回来,信心不足不代表不想干;假如城内精锐离城别走,他们当然愿意试一试。
郭家军的邓先生插言道:“不瞒赵公子,近日来,我等麾下儿郎们一直袭攻汶上分水口,却未见济宁城中一个援兵。你说引走城内官兵,谈何容易啊?”
“那是因为你们没有截断漕运。”他无奈地摇摇头。
这话说的有些不太客气,榆园军头领们的脸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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